-ARIENA-

空隙(中)

敖三x简亓

“嗯?”

“她出差去了,所以...”

敖三看着简亓一点一点地把头低下去,他还是跟三年前一样,就连委屈的表情都复制过来,而令敖三不解的是说这个为什么内心会升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快感呢?或者说在见到对方的反应之后快感更为强烈了。

“是啊,我们都应该有新生活了吧。”简亓的笑很牵强,就像被无形的人用两根线用力地提起嘴角,而眼角却不争气地耷拉下去,说不定现在的自己也新交了伴侣,只是自己忘记罢了,气氛一下子又回到了冰点,刚刚洋溢的快感瞬间化作重锤,打在心腔里,很疼。

林希真的来了,简亓住下来的第三周的周三,该是敖三下班的时候,钥匙在锁芯里转动几下,门就开了,彼时简亓手里捧着薯片,正东倒西歪地瘫在沙发上,看奥斯卡2017年的最佳影片《Moonlight》,记忆里的上一部最佳影片还是在旧房子里两个人依偎在一小张沙发里看完的《Argo》,到底还是想不起来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You’re the only man that’s ever touched me.”画面里的话音刚落,门“啪嗒”一声开了,第一次面对敖三的女朋友林希,不争气地自己满脸泪痕,这操蛋的生活。

“你是简亓吧?”林希率先打破了沉默,手里的红袋黑袋挂满了五只手指,她笑得很甜,即便额尖渗出了一层细细的汗,她的妆容却依旧淡雅。明媚,简亓的心里闪过两个字。

“三儿说你没有手机,所以我就直接上来了。”她利索地甩下脚下的恨天高,它们就这样凌乱地摆在毯子上,一只朝门另一只底朝天,简亓甚至能想象到洁癖+强迫症的敖三笑着迎上去先亲对方一口,再用手接过重物,两只脚同时偷偷码正那两只鞋的小表情,就好像他们当时那样,高兴起来他不会只亲一口。

“简亓?”一声轻轻地叫唤将简亓从记忆带回,他急忙放下手里的薯片,拍了拍手,迎上去接下林希手里的蔬菜,“看来今晚有大餐吃啦”简亓惊喜地惊呼,故作轻松果然是最好的掩饰。

“对啊,我们说好今天一起吃饭,可他临时加班,你可要帮忙搭把手了啊。”林希抖了抖长时间用力的手指,慢慢地弯下腰,把两只鞋整整齐齐地放入鞋架的第二格,再从里面拿出了一双米黄色的女士拖鞋,被汗黏住的几缕头发覆在额头。

“好的好的。”尽量让自己的情绪高涨些的方法大概就是提高声调了吧,简亓将袋子里的东西分类出来。

林希顺手将简亓落在桌子上的空薯片包装袋装进垃圾袋里,嘴里却吐槽着敖三的小洁癖,简亓也旁边也就只好当做第一次知道一样,故作惊讶地发声。

敖三回到的时候,香喷喷的饭菜已经搬上了餐桌,简亓正端着汤小心翼翼地走过来,慢腾腾地一步一步挪过来。敖三急忙放下手里的钥匙串,试图过去帮忙,林希却先一步发现了敖三的回来,掷下擦手的毛巾就从水槽旁边走出来,紧紧地拥住了他的腰身,“我去瑞士一个月,有没有想我?”。

敖三明显感觉到简亓的不发停顿了一下,又接着向前一步一步地挪动,他把汤放在垫子上,把手放到嘴边吹了三下,然后眼神定格在某一点,再摇了摇头。敖三把怀里的人轻轻地不易察觉地往外推了一下,“有。”语气轻柔,下意识地瞟向另一个方向,而这一句话也不晓得是对谁说的。

“好了,吃饭吧。”林希牵过敖三的手拉着他走到桌旁,貌似抱怨地嘟囔了一句,“今天啊多亏了简亓,不然你下班了还得帮忙。”

“没有没有,总算见识什么叫大厨。”简亓恢复了神气,望着桌子上的菜肴眼睛里都泛着光,还真是一点都没变,敖三斜睨着眼神,轻笑了一声。

只要看起来没事,坏情绪就会乖乖地躲在角落里,微笑、喜悦、新奇的面具就会自动发生作用。这一顿饭在简亓或者说两个人的伪装里并没有什么异样,就像是多年未见的朋友和其中一个人的女朋友一起的叙旧,它甚至比前两天假装没有交接的样子更自然,更让人觉得舒服。

“你不演戏是奥斯卡的损失,”简亓心里腹诽,一口啤酒喝下肚子,酒劲涌上头腔,耳尖红透。

饭后,敖三美其名曰补偿,乖乖地走进厨房,洗起碗来,林希也忙前忙后地帮忙,一时间简亓成了多余,他左看看右瞧瞧,窗外黑得很,沙发的缝隙里真的一尘不染,眼神总还是无意地瞟向厨房,相对黄暗的厨房灯像是一束舞台灯,上面上演着幸福的生活,领衔的是敖三,林希。

越想躲开,视线却越不争气地往那里转移,看着看着,眼睛就悄悄蒙上一层雾气,干涩得发疼,简亓拖着沉重的脚步打开冰箱,提了两支啤酒,走向了自己的房门。

计算着时间,安排着喝下去的速度,可这该死的闹钟依旧“滴滴滴哒”,不见它转得快些,或者往回转呀,转到那所房子,它没有这么大,除了主卧只有书房和健身房,不要像现在有好几个客房,林希也不会住客房呀,简亓裂开嘴巴笑了笑,只有简亓住客房,关了灯暗暗的,没有床头灯,笑着笑着,上扬的嘴角始终抑制不住要掉下来的眼泪。

喝完了两瓶啤酒,摇摇晃晃地从客房走出来的时候,简亓迷蒙的眼睛里却还是看见了倚在门边拥吻的敖三和林希,他慢慢地瘫坐在角落里,轻轻地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

敖三在回程的车里接到了简亓的电话,他明显喝醉了,“哼哧哼哧”了半天还是迷迷蒙蒙地不讲正题,沉重的呼吸,动乱的心跳。敖三没有挂断,即便是这样,敖三悲哀地发现他还是无法令自己不喜欢。

许久,“敖三”沙哑的叫唤从听筒传来,蚊子似的,“这么多天,我都没问你,你知道我最害怕什么吗?”自嘲的笑声,厚重的鼻音,陷在泥潭里挣扎着出来还要逞强地展示笑容,假装无所谓,“我最怕记起来,我们分开之后的我忘记的那几年。”

敖三紧皱眉头,简亓从来不说,而自己也从来不问,很默契地假装双方都忘记了那段过往的存在。简亓的重回令敖三变得更为小心翼翼,不敢多想,不敢多看,这段时间衍生的奢望总会在简亓恢复记忆后变为更为尖锐的利刃,将两人已经结好的痂再次划开。

“三儿,”哽咽声从听筒溢出来,“我们真的回不去了吗?”

“简亓...也许你记起来之后就会发现你或许不会再喜欢我”车停在路边,车窗打开,风灌进来,吹得敖三的温热的眼泪发凉。

“我喜欢你,2014年的简亓很喜欢你,三儿,这丢失的三年令我不安,昨天晚上我们并肩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一直到放映结束,你用一样又不同的声音叮嘱我早点睡,然后走进了你的房间,你知道当你的门缓缓关上的时候我就知道梦该醒了,每一天每一天的醒来,我都更害怕我们,会越走越远。林希就像一把钥匙她打开了这个世界的大门,却没有人听听我的意见,问我要不要这个世界,敖三,我好辛苦,真的好辛苦。所以能不能告诉我,我们为什么会分开,就这样狠狠地把我拉回现实不好吗?”

“简亓,不要想太多,我也会害怕,但我不能...你先休息。”大路上的车熙熙攘攘,它们穿行不停留,我们多么渺小,没有强大的力量留得住时间,留得住喜欢的人与物。猝不及防的悲伤远远不及积郁成疾的喷发,秋风麻痹着神经,混乱着视线,却在心里凿了一个口子,回忆侵袭而来。

简亓喜欢程以鑫,敖三很介意,不过程以鑫高三过后便出了国,简亓的喜欢便无疾而终,只是在两人的小打小闹里成为常用的话题,简亓翘着小尾音,“我是你的初恋,你却不是我的初恋,你要对我好一点。”那时候没有人想过终会有一天出现三人对峙场面的到来,情景很惨烈,他们握手、拥抱,亲热地聊起从前,敖三总觉得有根刺哽在心口,他介意却不把它说出口,他信任简亓,努力扬起的笑容逼真得没人察觉他的内心,最阴暗的角落里写着担心、犹豫。

“我们分手吧,敖三。”那天的天很晴朗,夜幕覆盖,星星却闪闪发亮,简亓一步一步走向了程以鑫,画面就在敖三一个失神里闪现,头剧烈地疼,压抑着哽在喉咙里的呻吟,真的结束了吗,我们?

简亓挣扎着爬起来,走向冰箱拿出剩下的几罐啤酒,酒是个好东西,它终于让简亓失去了对时间的敏锐,听不见“滴滴滴嗒”的声音,它灌入自己空虚的胃里,麻醉空白的脑神经,唯一不好的大概是大脑和四肢都不受控制。

敖三回到家里看到就是挨坐在冰箱旁旁若无人地自言自语、兀自掉眼泪的简亓,被惊讶地注视着的醉鬼伸着手指,摇摇晃晃地爬起,跌跌撞撞地走过来,大着舌头,“你是敖三,经管2010敖三,!你好,我是经管2011经管简亓,你说的我答应了。”

这句介绍唐突地冒出来,别人听了或许没觉得怎么,可敖三记得这是五年前简亓答应自己告白的第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梦绕魂牵,每个字符每个音调甚至是气音他都了如指掌,即便用千万种情绪掩饰,他骗不了自己的总还是骗不了。他想把这人拥进自己的怀里,而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只是一言不发,静静地聆听这不真实的心跳声,简亓无意识地嘟囔了一句,“敖三儿”安静地伏在他的怀抱里,一动不动安静地睡去。

喝断片的人永远不知道自己前一天做了什么,他们像两只鸵鸟对昨晚的告白假装失忆,若无其事地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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